球皇

球皇的黄昏

球场巨大的阴影正一寸寸吞噬着草皮。他站在中线附近，双手撑着膝盖，汗珠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，在夕阳下闪着细碎的光。看台上，八万人的呼喊汇成持续的海啸——“球皇！球皇！”这称呼他背负了十五年，从青涩到辉煌，从巅峰到如今。

他直起身，慢慢走向场边。补时三钟，比分定格。这不是他熟悉的力挽狂澜的剧本，只是一场普通的、略带疲态的平局。队友跑来拥抱，他拍拍他们的背，像在安抚，也像告别。

通道口，一个小球迷挣脱安保，举着十年前他的夺冠海报冲来。海报上的少年飞扬恣肆，与眼前这个鬓角微霜的男人重叠。他停下，认真签下名字。孩子问：“您还会再踢很多年吗？”他笑了，眼角皱纹深如沟壑：“踢一场，少一场了。”

更衣室异常安静。他独自坐了很久，指尖拂过柜门上斑驳的贴纸——那是他效力过的每一座城市。手机亮起，是女儿发来的视频，咿呀学语的外孙正试图踢一个迷你足球。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：“足球是圆的，生活也是。”

夜色淹没球场时，他最后一个离开。空旷的停车场，他的脚步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回响。远处，青年队的训练刚刚开始，哨声清脆，奔跑的脚步声如急促的鼓点。

他回头望去，球场灯光如星群璀璨。那里有过他全部的青春，而所谓“球皇”，不过是一个凡人，在时间里踢了一场漫长的球。他关上车门，引擎轻响，载着他驶向灯火阑珊的寻常夜晚。后视镜里，巨大的球场渐渐缩小，最终变成地平线上一粒微弱的光点，像一颗正在远去的、温柔的星。